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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在陽臺上站了會兒,平息了下內心難以名狀的情緒,繼續。
“也就是說,您父親走后第3天,您就去捐獻造血干細胞。當時內心有動搖嗎?”
“說實話,我爸在醫院那幾天,我內心一直非常雜亂,整晚整晚睡不著。稍微有點聲響都能把我嚇著,得趕緊看看我爸。患者那邊又情況危急,需要立刻捐獻,我內心確實有些煩躁。”
李斌長舒了一口氣,“不過,我爸走后,我想著,死的人已經死了,活的人得救啊。而且聽說患者是個6、7歲的孩子,和我小外甥一樣大,他的生命才剛剛開始。一個孩子的生命牽連著多少人的心呀,得救!7月31日,我爸走了。8月2日,我就到省二院報到。8月3日,開始打動員劑。8月某日上午開始采集,三個多小時后,163ml造血干細胞混懸液就被護送走了。”(按照相關規定,造血干細胞捐獻供患雙方雙盲。因此,此處特意隱去捐獻者具體采集日期。)
“自己身體中分離出來的造血干細胞,將被輸進一個素昧平生的孩子的身體里,啟動一個生命的重生。當時,您有怎樣的心理活動?”我問道。
李斌淡淡地:“也沒多想,就希望你們媒體多宣傳中華骨髓庫,吸引更多的志愿者。捐獻的時候,在醫院血液科,真的是震撼到我了,血液病患者怎么那么多!看到那么小的孩子在倉里拍著玻璃哭,唉,看得人心里太難過了。現在咱們入庫的志愿者有250多萬,可是聽說血液病也差不多200多萬。這樣的話,配型成功的幾率太小了。還是得多做宣傳,我們國家十幾億人口,如果有一億人入庫,配型成功的幾率不就大多了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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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打動員劑的過程以及采集過程中,您有什么不適的癥狀么?”我追問。
笑意漸漸浮現在他的臉龐:“打動員劑后,每個人體質不同,反應不同。我是腰椎和頸椎難受。采集過程中的3個多小時不能動,稍微一動,機器就報警。而且機器一直報警說我缺水,又輸了幾次水。醫生還說‘真是不好意思啊,小伙子,多扎了你好幾針’。這幾個小時不能動是憋得難受,可是幾個小時不能抽煙,這個更憋。所以采集完后,我猛地跳下床就去了洗手間,趕緊偷偷抽了一支煙。”
屋子里幾個人都笑了起來,之前籠罩在房間的那股悲傷終于是沖淡了些。
“捐獻后,您身體有什么不適嗎?對身體有影響嗎?”
李斌看了眼自己的身體:“沒有。我相信醫學不會因為救一個病人,損害一個健康的人,是吧?我就感覺和獻血一樣,反而輕松了。而且我爸的心愿也都完成了。”
“捐獻后,您單位同事、周圍朋友知道嗎?”
“單位同事都不相信,他們這方面意識太淡薄了,以為我鬧著玩呢,還調侃‘對方是個女孩吧?沒結婚吧?’之類。可能他們認為那事離自己太遠了,遠得不足以在身邊發生。”
“聽說那個患者孩子本來是A型血,輸進您的造血干細胞后,今后就跟著您的血型成O型了。真的很神奇。關于人道主義,您有什么想表達的?”
李斌靦腆一笑:“我文化水平不高,也說不出什么大道理來。我想的是,能救人為什么不救?我聽過這樣一句話,道路是曲折的,甚至是崎嶇的,但畢竟是越走越寬的。陰天再多,畢竟有晴天的時候。我就想告訴患者,別著急,不要被病魔打倒,別氣餒。相信我,志愿者已經在路上。”
“您有沒想過對方的報答?”
“沒有,這是我自愿的。就像獻血一樣,我獻血也不是為了圖報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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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于李斌的受訪,我深深感恩:“李斌,感謝您接受采訪,同時也很抱歉,害得您哭了一通。《中國體彩報》采訪您,是因為2003年以來中華骨髓庫就是由彩票公益金全力支持的。所以,我們本著為購彩者負責的態度,從中華骨髓庫的角度來解讀彩票公益金的使用情況。”
李斌說:“這個我知道。骨髓庫宣傳資料上就很清楚地寫著,資金來源是彩票公益金。而且我們河北省分庫這邊舉辦的一些公益活動的名字,一般都會把‘彩票公益’四個字放在前面,就是為了感謝購彩者,感謝彩票公益金。我自己也是購彩者,經常買大樂透,也買11選5,彩票上很清楚地寫著為公益事業捐了多少錢。”
說著,李斌拉開抽屜隨手拿出一張彩票。那是一張2注機選的超級大樂透單式票,第18085期。李斌指著上面的一行字給我們讀:“感謝您為公益事業貢獻1.44元。你看,捐獻造血干細胞是作公益,買彩票也是作公益。”(中國體彩報王紅亮)